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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趣阁 > 无限江山 > 七十九、一剪梅(下)

七十九、一剪梅(下)

    夜,还在持续着,却有了一道橙色,沿着天际拉开,滑下天与地的界限。

    悬月站在屋外,刺骨的风卷着她的发,也卷着她的衣。

    “展风。”微仰起了脸,她轻轻地唤道。

    那声清远悠长,划开夜的沉寂,却驱不走它的宁静,回答她的依然是无尽的沉默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在。”她略沉了嗓子道。

    片刻后,有黑影自屋顶窜出,翩然落地,竟是片雪未起。

    那人正是展风。

    “果然是你。”望着他乌黑的发旋,她了然于心。

    楚歌会出现在这,多半也是重楼安排的。

    到底出了什么事,让他居然不惜利用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?

    眼眸一转,才垂眼,就见那人依然单膝跪在地上,像是等着她的指示。

    于是,她开了口,道:“展风,你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翁主!”展风错愕地抬起了脸,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一道指令!

    他以为她该是要求他带她回去的!聪明如悬月,怎么会猜不到宫里头现下正起着波澜,还是由重楼一手造成的波澜!

    “展风你回去。”她再道,望着天际渐浓的晨色,“回去保护你发誓用生命守护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翁主!”展风唤道,其声嘶哑颤抖,近乎是哀求着,哀求着她与他一同回去,守护那个他们都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着的人。

    重楼固然重要,而又岂是可以随手丢弃的棋子?她不知道她脚下的土地即将被鲜血染红,即将被泪水淹没!

    可是他不能说,只能无言地哀求着。

    但是,悬月侧过眼,道:“回去。”

    此刻的她虽是荆钗布裙,却依然气势凌人,让他无法违逆。

    “翁主保重!”展风无奈抱拳道,退了两步飞身跃离了这小小的院子。

    夜风再起时,已无他的身影。

    有那么一刻,她觉得自己再度被舍下了。

    她当然明白展风眼底的请求。可是她不能回去,至少现在不能回去。她还没沉淀自己自离宫后一直纷乱的心,还没明白她到底追求的是什么,而她还是个罪民,再没得到赦免之前,她走到哪都是个罪民,即使回到了他的身边,也再回不到从前。

    望着越来越红亮的天际,她幽幽地叹了口气,转回身,就见云雁落站在门口,单手扶着墙,肩头还挂着她给他掩上的棉衣,似是才起,一双墨瞳幽深如潭,又闪亮如天边星辰,很是清明,显然醒来已久。

    这样的一双眼给了她很熟悉的感觉,一个荒唐的念头也在一瞬间划过了脑海,却也是真的一瞬间,那一瞬间短地让她还来不及去抓住,就已经结束。

    她在回神,那人已经抓过肩头的衣物,走来拢住她早就冰凉的身子。

    她后知后觉地抬手按上那还带着他体温的衣裳,他却已退了开去,望着她的眼里有千波流转,似是有话要说,最后却是保持了沉默,只是深深望了她一眼,回了屋里。

    那一眼,几乎要让她抓回那流逝的感觉。

    但流逝的终是流逝了,她只是隐约感觉到,她一再求知的答案,在她已经不需要的时候,就要揭晓了。

    还是热闹的街,热闹的人海。她拉着终于痊愈的楚歌走回行馆。

    楚歌虽是较寻常的孩子纤细敏感了些,却终究是个才十一岁的孩子,有着无穷的好奇心。虽是随着她慢悠悠地走着,却早已对身旁的看到的感到腻烦和不耐,忍不住想看前头更多的,于是走了几步,就会踮起脚,窜跳着,在她转了眼看向他,又乖巧地走着。于是,她停了脚步,松开手,拍了拍他的脑袋,说:“想去就去吧!”

    那孩子踢着脚下的石头,有些无措,好象是做错了事,“楚歌不去,楚歌陪月姐姐。”

    悬月无奈地摇摇头,推了他,说:“去看看吧,多知道些自己不知道的,总是好的。”

    楚歌走了两步,又回了头,见她点了点头,才放开脚步,往前头跑去。

    她站在原地,看着前些日子还失了活力的孩子现在又像只拥有丰满羽翼的鸟儿,可以在天空翱翔,唇畔不禁盈上了笑容。

    然,不久,枝头的雀鸟纷纷离枝飞起。

    她心头一惊,回头望去,就见路的尽头,尘土飞扬着,随之而来的便是紧密如鼓的马蹄声。

    “小九!”她急喊一声,足尖点地跃至那还浑然不觉的孩子身边,揽过他的腰闪到路边,衣角险险地擦过飞奔过的马。

    他们是安全避过了,他们后头的人却因避之不及,被抬高的马蹄踢飞了出去,重重地摔落在地上。那疾驰的马也被迫停了下来。一个高壮的男人跃身下马,却不是为自己的过失道歉,而是对着那不断呻吟的人飞起一脚。

    众人一惊,争先欲上前为那人讨个公道,却在挪近一步后,又飞快地退了回来。

    悬月一愣,在那男人转过身时,立刻明白过来。

    那是羌族的人!

    他虽然一身天朝服饰,掩盖了他远比天朝男子强壮的体魄,却遮不住那双兰色的眼瞳。

    “羌族人好大胆子,敢在我朝疆土上逞凶!”一旁的楚歌低吼道,仿佛一头即将发怒的小狮子。

    那头,男人似仍非常不满,继续对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拳打脚踢。这头,楚歌怒瞪着双眼,即将呵斥出声。悬月一把捂住他微张的小嘴,脚尖勾起一枚细小的石子,朝那男人踢射了出去。

    “呜!”那人闷哼了声,探手捂上肩部,抹上了一手的血,随即咆哮了起来,嚷着她听不懂的语言,他那兰色的眼透着红,扫视着在场所有的人。

    悬月揽着楚歌的肩,垂着头,不着痕迹地随着人群往后头退去。

    “够了,穆轮!”另匹马上的男人开了口,却不再是那人的羌族话,而是地道的汉语。

    这人绝对不好对付!

    悬月半抬起头,瞥见那人一双碧色的眼,是好似湖水的颜色,却又似狼,带着捕捉的欲望。而他的视线也恰巧扫到了她。悬月一惊,忙垂下头,将楚歌揽得更紧了,同时,手扶着楚歌的脖颈,微微使力,让高傲的九皇子也跟着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可是,仍旧没有避过,眼前一双又一双的脚向两边退开,换上一双黑色的男靴,踏着沉重的脚步逼近她。

    悬月手微微移动着,在袖中握住了“流星”的剑柄。

    一道黑粗的马鞭托起了她的下颚,悬月被迫望入那双碧眸。

    男人本带着嘲讽的笑意在看到她一双金眸的一刻冻结在了嘴角。

    “你,天朝的人?”

    悬月点了点头,手心涔涔地冒着汗。

    “眼睛,怎么会?”

    “我娘亲是羌族人。”悬月撒了个谎。她隐约觉得她若照实说了,恐怕将是另一场灾难。只她一个人,也许还可以脱身,可是现在她的身边还有个楚歌。思及此,她更用力地握住楚歌的手。

    “哼,一个杂种!是你打了本大爷吗?”那个叫穆轮的叫嚣着走了过来,却被眼前的男人横臂挡住。

    “阿斯蓝?”

    阿斯蓝感兴趣地再三审视了下悬月,收回了马鞭,放声大笑,“我对天朝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。”

    悬月见他翻身上马,这才要舒了口气,阿斯蓝却又策马走了过来,微倾着身,对她低道:“预言之女,我记住了。”

    她惊愕地瞪大了眼,那两人已奔驰离去,留下滚滚尘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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