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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6章 写尽人间万座坟!

    杜甫很快就因为房琯求情一事而遭到贬谪,官印都还没有捂热,很快就被贬到了华州,任司功参军。

    他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,致君尧舜上,再使风俗淳,终究只是自己狂妄的一句口号,一个无法实现的愿望,一个可笑的理想。

    他从不是什么治世之能臣,哪怕顶着一个京兆杜氏的名头,他也只不过是这世间庸碌的一员,除了出身好点,和普通老百姓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。

    但百姓之中,有人擅长耕作,有人擅长冶铁,有人擅长捕猎,有人擅长经商,各行各业,各司其职,于是有了那段梦幻般的繁荣记忆。

    而他杜甫又擅长什么呢?

    他此时忽然明悟了,他从始至终,所擅长之事,无非只有一种——

    写诗啊!

    写百姓颠沛流离的苦,写人间妻离子散的痛,写那虚假盛世下,那些真正的人!

    除了自己,还有谁会为这些无辜又可怜的人们发声呢?

    奔赴华州的途中,他离开洛阳,历经新安、石壕、潼关,夜宿晓行,风尘仆仆。

    更是亲眼目睹了山河破碎,百姓颠沛流离,所经之处,哀鸿遍野,民不聊生。

    而即便后方的百姓已是如此惨状,前线却依然战事不休,郭子仪和史思明的大战,动用了超过二十万大军。

    要知道兵法有言,兵马未动,粮草先行,这二十万大军的征伐,背后要征发多少青壮乃至于老人,沿途充当辅兵、运粮运物资,甚至在战事危急时,被派到最前线充当炮灰……

    杜甫心有不忍,写下了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三吏三别——

    即《新安吏》《石壕吏》《潼关吏》《新婚别》《无家别》和《垂老别》!

    肥男有母送,瘦男独伶俜。

    白水暮东流,青山犹哭声。

    莫自使眼枯,收汝泪纵横。

    眼枯即见骨,天地终无情!

    送行勿泣血,仆射如父兄。

    杜甫用他的笔,记录下了这些珍贵而又沉重的历史片段。

    白发苍苍的佝偻老者,也要拄着拐杖,在老妻的恸哭声中,眼含热泪,告别安稳了一辈子的家乡,踏上注定无法回来的凶险旅途。

    暮投石壕村,有吏夜捉人。

    老翁逾墙走,老妇出门看。

    为什么连年龄这么大的老者都要被征发去往前线战场呢?

    原来是因为家里的壮丁,他们的儿子,早就已经被派往了前线,并且其中两个已经战死,家里只剩下一个还在吃奶的小孙。

    若老者不去,谁又能补上他们家空出的兵役名额呢?

    去了,尚且还能让老妻和幼孙,能在家中勉强度日,若不去,只怕连这卑微苟活的希望,都会被如狼似虎的官差剥夺!

    一男附书至,二男新战死。

    存者且偷生,死者长已矣!

    室中更无人,惟有乳下孙,

    有孙母未去,出入无完裙。

    老妪力虽衰,请从吏夜归,

    急应河阳役,犹得备晨炊。

    夜久语声绝,如闻泣幽咽。

    天明登前途,独与老翁别。

    昨夜才举行婚礼的新婚夫妇,第二天一早,丈夫就被兵丁抓去了前线,从此夫妻二人不知是否还有相见重逢之时。

    结发为君妻,席不暖君床。

    暮婚晨告别,无乃太匆忙!

    君行虽不远,守边赴河阳。

    当青壮都被抽调一空后,农村里又剩下一副怎样的光景呢?

    我里百余家,世乱各东西。

    存者无消息,死者为尘泥。

    贱子因阵败,归来寻旧蹊。

    久行见空巷,日瘦气惨凄。

    但对狐与狸,竖毛怒我啼。

    四邻何所有?一二老寡妻。

    杜甫的三吏三别,写尽了人世沧桑,把底层百姓的悲苦与凄凉,描写得入木三分,哪怕只是捧着书卷读,都忍不住心里发寒,倍感绝望。

    杜甫痛恨这个乱世,也羞于再面对自己的官身,于是他半途请辞,再次成为一介布衣。

    平生独往愿,惆怅年半百。

    罢官亦由人,何事拘形役。

    可能,他在这哀号遍野的世间,所能做的,也就只有决定自己官位的去留了吧。

    或许只有这样,做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,让自己能够和布衣百姓站在一起,才能稍稍缓解杜甫内心的悲痛与无助吧。

    他生为京兆杜氏之人,上不能力挽狂澜,扶大厦之将倾,下不能保一方平安,给黎民以安宁。

    杜甫惭愧!

    而正是这份惭愧,让他由凡入圣,真正变得与众不同起来。

    没了官身,杜甫也难以在长安维系生计,于是携家人去秦州投靠亲戚。

    他在秦州思念故乡,于是写下了——

    露从今夜白,月是故乡明。

    但寄人篱下,靠人接济的生活,终究不是安稳长久之策。

    随着时日的延长,杜甫的生活也变得愈发窘迫,甚至在最落魄的时候,身上就只剩下了一文钱!

    说是家徒四壁,身无分文也一点不为过。

    而更雪上加霜的是,杜甫还在秦州患上了疟疾,病魔将他折磨得不成人样,消瘦得如同一支竹竿,眼看一阵风就能把他折断。

    杜甫自认为时日无多,于是开始不停给友人写信,高适、岑参、严武、李白……

    待到身体稍稍好转,他又不得不离开秦州,去往蜀地谋生。

    若杜甫回顾自己四十八岁这一年的经历,估计都会觉得这一年实在是太苦了。

    从草长莺飞到大雪飘零,他四次迁居,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浪子,带着一家子浪迹天涯。

    悲风为我从天来!

    但若是站在一名后来人的角度,站在一个读者、一个观众的角度,你又会觉得,这一年的杜甫,足以封神!

    从夏天的《三吏三别》,到冬天的陇右组诗,几乎字字珠玑,篇篇神作。

    这一路走来,是杜甫充满苦涩的渡劫之旅,也是他千锤百炼,脱去肉体凡胎,真正思想成圣的登神之旅!

    于无声处听惊雷!

    就是这么一位年近半百,却早已两鬓斑白的老者,布衣草鞋,穿过风雪山川,越过大江大河,把脚下丈量过的每一寸土地,亲眼目睹过的每一个故事,都纳入他的笔墨之中。

    一支笔,一世人,写尽人间万座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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